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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春雨潇潇 于 2011-9-28 10:19 编辑
从来都没想到过，一个生命的消失会缘于一个荒诞的理由。
从来都没想到过，一个自认为热爱生活的人，在对生命的取舍时竟是那样的淡漠。
而生命却又是那样的顽强，生生不息，从不轻言放弃。
--------题记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初春，老公在村里的几个同学来电话，说是要小聚一下，名曰“联络感情”，我也去了。相聚自是一番哥长弟短推杯换盏。酒足饭饱后意犹未尽，一行人又有在村里转悠，感叹这几年村里的发展日新月异，顺便规划着未来新农村的蓝图。不觉间来到我家门前，好久都没有回去过了，我也想回家看看。打开锈迹斑斑的门锁，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枯枝败叶，蛛网交错，满目荒凉。只有院当中的那株桐树高大壮实让人欣慰。桐树有五六把粗，三丈多高，树干挺拔枝梢庞大，褐色的树皮依然紧促没有斑驳，显现出强盛的生命力，给这荒凉的院落带来不少生机。老公也欣喜地拍着树身向同学们夸耀，说野生的这颗桐树才几年的功夫就长得这么粗了，要是再过几年就能做好多家具了，眼里满是欢喜。
“你这棵树长的不对呀”一个戴眼镜的同学突然说。“胡说，树还能有什么不对的呀？”老公疑惑地看了看他，又围着树转了一圈没发现不对之处。“真的”，“你看，满院就长了这么一棵树，就整个院落而言这不是方框里一个木，这是个“困”字呀！是犯风水大忌的。那同学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指手画脚继续展现他的才华。我心虽有不悦，但一时找也不出说服他的理由，其余几个同学也都环视了一下后随声附和，“就是，就是，哥几个还指望你‘发粗长大’拉我们一把呢，怎么能让你就‘困’住呢？，把这棵树挖了”“挖，挖.....马上挖，哥几个今儿都闲着哩，都回家拿家伙去吧！”立马有人响应。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老公的同学们热情高涨，我弱小的反对声就像是巨浪中的一叶扁舟立时就被淹没了。老公也环视了一下整个院落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我也不敢再多言，怕那真的就是个“困”字呢。
正纠结间，同学们就拿镐的，拿镢的，拿油锯的......陆续来了。几个人围着树指手画脚商量一番，就有人腰缠绳子麻溜得爬上了树，把绳子绑在了树冠中的主枝上后有麻溜下来了，接着就有人拉响了油锯撅起屁股对准了树的根部，一使劲，霎时间，树身颤抖锯末飞溅，树的汁液顺着锯口流到了根上。正是开春的时候，树已从冬眠中醒来，浑身血脉沸腾，正憋足了劲准备发芽开花，诠释生命的精彩。我不知道那飞溅的是不是它碎了的心，那流淌的汁液是不是它冤屈的眼泪，而我的心却生生的被揉作一团，憋闷疼痛。对那些热情的“好心人”不知道是应该怨恨还是应该感激。只是一瞬间，两个高低相隔一厘米的锯口就在树身的两侧拉开，在“中”的位置停住了。然后，有几个人在远处悠着绳子，几个人推着树身，在“一二三.....”的吼叫中，闪了几闪，树就伴着骨裂的声音山一样的轰然倒地了，那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惊吠了邻家猎犬，惊醒了整个山村。卷起的尘土迷漫了整个小院，夹带着细小的树枝和桐树坚实的花蕾四下飞溅。伐倒得树看上去比活着的时候还要粗壮，树冠还要庞大，像山一样占了多半个院子。
汗淋淋的人们抽着烟在对树身一阵指指画画 踢踢踹踹规划用途之后，有一项工作开始了，刨根。拿锨挖的，拿镢刨的......，.嘎吱吱.....折骨剜筋般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害怕听那心碎的声音，一个人落寞地走到树冠的那边，捡起一枚枚洒落地上的毛茸茸的褐色的豆状花蕾，捡满一把缓缓洒落，捡满一把又缓缓洒落。终于，他们把根刨出来了，顺便把坑也填了。叮咛老公闲时把树冠抹了，然后解板。老公连忙答应着替着烟，招呼他们到婆婆家里洗手拍土去了。我走到树坑边，看见一堆被撕裂的煞白煞白的树根堆在坑边，刺眼的让人心碎。我默默地拿起了锹，把填埋树坑的土整平，心情沉痛的就像是在参加一场葬礼。是的，那是一棵树的葬礼。
天不早了，我该走了，就在我徐徐关上大门的时候，我在门缝里又望了一眼那棵树，突然我的心一阵狂跳，那棵树正对着大门，门里有木那不是个“闲”字吗？我一把推开门，几步走到树跟前，泪水奔涌而出，应该是个“闲”字呀！怎么会是“困”呢？我疯一样的想追上老公他们，好像那棵树的沉冤要昭雪了。当看见老公正在为劳累的人们替烟，替水时，我放慢了脚步，说了又能怎样呢？难道还能怪他们不成，毕竟他们的本意好的。
回城的路上，我告诉老公，那棵树正对着咱家的大门，也可以是个“闲”字，老公踩了一下刹车，看着我惊喜地说“是啊！也可以是个“闲”字呀！”转而又不说话了，车继续缓缓前行。我也没有再说话，因为我们都明白，人性是脆弱的也是自私的，在“闲”和“困”的选择中我们不可能取前者，如果取了前者，后者就会像魔咒一样让人无法释怀，成为心里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
初夏的一个午后，老公突然想起了那棵树，要抹树冠要解板，我也回去了。就在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惊呆了，那棵被伐了的树长满了嫩芽小叶，整个树冠都是，虽然并不像当下的树叶那样翠绿，然而的确是新长出来的，每一片叶子都是深绿的，就像是把生命的厚重都浓缩成了这墨一样的绿色，倔强地立在枝头。再一看树枝上居然还有花，每一个花蕾都在刚出萼的时候就枯萎了，干涩着缩在花萼里的那些黑紫色的花，就像是用尽力气突出最后一口气而难闭上的哀怨的眼睛。
这棵树是不是阴魂不散呀！我低声嘟囔了一句。胡说啥，老公接上了话茬，春天伐树都会这样，树体的积液太多，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干了的，说话间老公就忙开了。我转过树冠更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快看，我指着满院的桐苔惊叫老公，或许是刚刚说的阴魂不散在作祟，我感觉心脏狂跳不止，仿佛那一棵棵桐苔就是一个个飘忽的灵魂。老公急忙过来一看，面露喜色，说，这些桐苔长的真壮实，边说便摸着树叶。不是树阴魂不散？我又说。胡说啥呀！老公看了我一眼，伐了桐树就都会长桐苔的，那儿有根那儿就会长桐苔，桐树育苗就是这样育的，把一截树根埋到地下，开春就长出桐树来了，桐树籽 和柳絮一样轻飘飘的，发芽对温度湿度要求很高一般是种不出来，恐怕出苗率是千万分之一吧！哦，我这才放宽心细看那些小生灵，能有十几棵，高的有一米多，个个都有婴儿手腕那么粗，叶子比蒲扇还要大，青翠欲滴，长势喜人。
我若有所思， 既然桐树的籽成活率很低，那么原来的那棵树是哪里来的呢？也许正是这千万分之一的缘，让它来到这个小院，它曾为了这个荒凉小院能够有生机而努力地茂盛过，为了这荒凉的小院能够有美丽而努力地芬芳过。却又是因为这千万分之一的孤独，让它成为了小院无奈的过客。欣慰的是它的孩子们能这样健康的成长，将来，不管是“困”还是“闲”都与它们无关了，因为它们不是独木，它们是“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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