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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结婚

2022-5-17 20:08| 发布者:秋水| 查看:105| 评论:0

摘要:名字一点也记不得了,只知他一米六的个子,大约未必足够,胖乎乎的,又黑魆魆,像皴了的薄皮的黑芝麻汤圆,总是套了肥短裤、拖着拖鞋在路上踢踢踏踏地挪着。因为很不愿意瞅,所以他的眉毛、眼睛等也都没有印象,但脸是鼓的

名字一点也记不得了,只知他一米六的个子,大约未必足够,胖乎乎的,又黑魆魆,像皴了的薄皮的黑芝麻汤圆,总是套了肥短裤、拖着拖鞋在路上踢踢踏踏地挪着。因为很不愿意瞅,所以他的眉毛、眼睛等也都没有印象,但脸是鼓的,姑且暂叫他鼓脸吧。
鼓脸在一条巷子里租了一间店面,从门头上看了半晌,没有看出他要做什么,便也不再放心上。这天他又挪进邻近的店里喝东西,照例在靠近吧台右边的椅子上沉沉地缩下去,全身便自动蠕成一个几乎标准的Q。
“嗦噜……”,店主将脸一斜,便瞥见与他的脸平行的杯子上端的三分之一空了出来。
“好喝!”边说边又吸溜了一下吸管,随着脸的挪开,吸管里的饮料骤然滑下去。
“好喝吧,慢点,要那么多冰呢,仔细身体!”无论如何,店主一向对人该做的该说的都不狠心落下。
鼓脸听到这话,一边脸的肉向从屋顶垂下来的灯罩沿快速一挑,便再也掩不住飘然起来,说道:“我有对象了,经常做直播唱歌呢!给你看看她的照片。”说着两手拇指如自行车脚蹬般忙忙地划着手机屏幕,同时以屁股为圆心将左腿一斜楞蹭出椅子和桌子之间,右腿随即以同样的方式跟上,整张脸便正对着吧台的右侧了。
“真的呀!什么时候的事?太好啦,好好珍惜。”店主活泼地答道,顺势走近手机,想看一看是怎样的一个女孩肯与鼓脸谈恋爱。
“怎么样?”鼓脸盯着屏幕,并不抬眼,一张白皙温柔的小家碧玉的笑脸突兀在他的两块锈般的大鱼际肌中间。
“这么好看,气质这么好。”店主微笑答道,心想虽然略略土点儿,但他们仍不是一家人,进不了一家门,毕竟鼓脸太……没法形容他了。
“这是她唱歌的视频……”右手食指电影慢放般点着屏幕,最后悬停在手机壳侧边斜上方一厘米处,预备着点下一个要看的图片或视频。
“真好,那么优秀。”店主随即转回吧台里面,鼓脸也将悬着的食指自顾自的不断起落在屏幕上,很快整张脸完全沉浸在他正对吧台右侧后蠕成的新的Q里。
夏的白天很长,但时间依旧过的很快,没多少工夫几天过去了,中午店主接到鼓脸的电话,要几杯喝的东西送到他的店里。推开门,待整个人都进去顺便关上,便再也没有办法走动一步了。门的左边躺了几个蛇皮袋子,上面堆着一些并不多却显得很多的衣服,右边零散着纸箱、铁架、或者木棍之类的东西,几寸处的正前方便是鼓脸,从他右侧齐膝的一平方的桌子和门左侧的蛇皮袋子的缝隙间可以看见他坐在一个马扎上,还是几乎标准的Q,叫人忍不住想踹一踹蛇皮袋子以使它抵住马扎别散架。
见店主进来,满脸幸福与满足的鼓脸赶忙扒拉几下他旁边的桌面,长的黑指甲短的粗手指把泡面盒、塑料袋或者其它各种什么东西挤在一边,就出来一块空地,意思是把喝的东西放在那里。
憋了气弯腰向桌面,放好,来不及直身便后退一步,终于如释负重地舒出了那口气,店主这才得以细看里面的一张长的电脑桌和不知做什么的小设备旁边靠着的一个穿吊带碎花长裙的长发女孩,正是手机里的那个白皙的姑娘。在满地纸片和尘土的地板上,苗条的姑娘愈发单薄,仿佛只有靠着电脑桌才是在这里站稳的唯一方法。店主立刻对她热情一笑,转而对鼓脸说:“兄弟还是那么心太宽,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收拾一下屋子!”然后仍旧笑着。“就是呀!”姑娘也开口笑道。随后就是店主和姑娘的相视一笑。没等鼓脸接话,店主已走出门外。回去的路上,店主暗暗忖度:很痛惜,但转念一想,他们真的能成吗?
接下来又是几天,虽然痛惜,但店主依然觉得时间很快。鼓脸又来了,照例的位置,照例的坐的流程,照例的喝东西的动静。
“我拿了礼,带了钱,去她家了。”于他而言,这本也是幸福且满足的事情,但店主这一次却未从他的脸上见到这些。
“依你们的习俗,该订婚啦?恭喜呀!”毕竟是人家的喜事,店主只好希望痛惜是错的。
“没订。”
“前几天她不是刚来过么?你去她家不订么?”虽有意料,但店主还是一惊。
“她是来退钱的!”鼓脸咬了门牙挤出这几个字,垂着眼皮稍一转脸又立刻回去面对杯子,这次脸并没有与杯子平行,而是偏出许多,如泄了气的皮球,瘪了。失了力气的手胡乱摸了吸管,一口吸完,缓缓地挪出门去。
也好,放生了一个好姑娘,店主心里说,这还得庆幸她有慧眼明理有主意的好父母,这次见父母没有白见。对于可怜的鼓脸固然残酷,可是如果哪天即便他在马路上开了宾利,等红绿灯的一长溜车里,抠脚挖鼻的唯一一个一定是他,那时他仍会是可怜的。如此,店主心里轻松了些许。
两三个“几天”,鼓脸短暂的梦不知如何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何走的,只是还如从前一样挪着过着日子,不同的是冬天了,他换了厚的长裤,长到裤脚在脚踝处堆了一层又一层,层叠的下面是貌似白色的厚靴子,踢踢踏踏穿梭在巷子里。
年底店主正忙得脚不沾地,鼓脸踢踢踏踏移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朋友、一个小学生、一个二十将近的姑娘。这姑娘微胖又小巧,卷曲的齐刘海,淡淡的眉毛,宽圆的脸上的五官不太自在地摆着,眼睛并不直视某个地方。全身上下很多种颜色,却都很浅淡,整体给人若有若无的淡淡的感觉。
“还有包间吗?给我安排一个。”鼓脸中气十足地说。
“得稍等会儿,有一组客人估计快要走了。”
“给我留着,过会儿过来。”说完他带着她们出门,估计去他的店里。
三五分钟后,鼓脸比平时快一点地挪进来,说那是家里介绍的对象,一个村的,离得很进,她家做饭他家能闻到香味,到结婚时带她围着村子绕一圈就接到家里了。他爸和她爸一同去买了家具,还说要买贵的。
猝不及防!店主想起了先前玩摩天轮的景况。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几个人买单,鼓脸赶紧把她们叫过来,踢踢踏踏地上了楼。
虽忙,店主还是亲自上楼给鼓脸他们送餐,进了他们的包间,他们却谁都不说话,安静的出奇,女孩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其它任何地方。店主觉得他俩勉强般配,可是看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直到他们离开,店主也只知道女孩是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大概还是单纯善良的。倒是鼓脸挪近吧台说过几天就去旁边的摄影店里拍婚纱照。
这也太快了!店主在心里默默感叹,亦或许现在村子里的婚俗都是这样的吧?
果然,很快鼓脸便和穿着白纱的那个淡淡的女孩出现在旁边的摄影店里。那是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回到店内做新娘造型,为第二天的早早的婚礼准备。婚礼前一天做新娘造型是要保持一个晚上的,而且这样的情况一般在第二天的婚礼中没有化妆师跟妆,因此这造型还要保持一个白天,直到第二个深夜。不过现在多数新娘都另请化妆师早起化妆做造型,并请化妆师跟随到第二次换造型的时候。像鼓脸和那个淡淡的女孩这样安排的在最近这些年里已经寥寥无几。
这是晚上店主过去探望他们时得知的又一个“猝不及防”。店主不知道还有拍完婚纱照第二天就举办的婚礼的。
化妆师刚给女孩补完妆,收了眼影盘,说:“好了,明早自己再补一下眉毛和口红就行。”
“她哪有眉笔和口红!”鼓脸瞪着化妆师手里的眼影盒说,女孩只静静地背靠着墙弯了胸腹坐在圆凳上。
“我这个是工作用的,不能给你!”说着化妆师便加快了塞进化妆箱扣上盖子。
“眉笔,我身边正好有一支,这就去拿。”店主脸冲着鼓脸提醒道:“唇彩旁边的步行街就有卖的,拐弯左手边就是,还很划算,三十块就……”
“我没带钱!”鼓脸打断道,女孩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其它准备好了就走吧,顺路去给你们拿眉笔。”店主说着心里一颤,又一个猝不及防:他对她竟到了这般严重的程度,何年何月了谁还不带手机,更何况他的店就在对门,这个女孩自己不知道么,她嫁给他做什么!
店主无限悲哀地走出摄影店,找到眉笔送出来,鼓脸和女孩恰好迎来,女孩走在前面,一路无言,径直飘过了店主,淡淡地向前走。店主便把眉笔递给鼓脸,他问道:“你还打算要回去吗?”不过一支眉笔,店主本就要送她,便撂下“给你了”三个字逃似的撤回递眉笔的手以至于能跟上早已掉头的双脚,下意识地以为这样可以少见他一分钟。
第二天的“朋友圈”里准时地出现了鼓脸的婚礼现场的视频,很多亲戚朋友和几辆车,只是并未见手捧花,也没有再见过那个淡淡的女孩。
店主怅然若失,思绪与沉甸甸的硕大的雪花随北风飘过长江,飘到天涯海角,没有融化。
谁也没有注意究竟什么时候鼓脸的店悄悄关掉了,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到他,也没有任何消息。
转眼冬去春来,水暖叶新,难得的怡人,店主正不由自主地写着“有自己喜欢的音乐在身边相知相随,有雨后温柔的清风相依相偎,有博大深邃的古诗词相惜相怜……”冷不丁的一下激灵,鼓脸踅了进来。店主万没有想到他又来了,原打算可以再别见了。
“吆!哪阵妖风把你吹来了!”店主使劲地说,仿佛这样就可以立刻让鼓脸从眼前消失一样。“怎么不带你家夫人过来呀?”店主强忍着膈应续说道,却发现鼓脸不同以往,剪影般的皮囊里面好像注入了巫蛊,使他自我感觉自己的身躯高大健瘦,以至于夸张地往椅子上一靠,一条胳膊搭了椅背,还想要把同侧的脚踝像影星那样华丽帅气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可是巫蛊改变不了事实规律,他最终向前微微压了脊梁,用另一只没有搭在椅背上的手拽了抬到半空的脚踝上的裤脚,分两回拉上等待多时的膝盖,然后缩回了脊梁,微闭了得意的眼皮,说:“我离婚了!”
……
店主憋红了眼,把刚刚喝了一口的温水努力咽下去,紧接着一顿抑制不住的干咳,随着干咳的高频率一滴不知为何故的泪珠神不知、鬼不觉地滑到了嘴角。
猝不及防!
“为什么?!”店主半咳地瞥了一眼。
“她得了癌症,我把她送回去了,要回了彩礼。”鼓脸满意地抖着搭在膝盖上的仿佛是白色的单鞋,“她死到她自己家了!”
“缺德!禽兽被你落得远远的!”店主差点骂出了声,“想必这也是他爹的主意,倘若他爹正派,单凭鼓脸自己也没法做成这件事。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无赖顶天儿也只能止于此了!”店主微皱了一下眉头,“事事有因果,怪不得生了这样一个儿子!自有报应的等着!”
“你不应该先给人家治病吗?”店主质问。
“不治,给他退回去!我爸说反正咱没事,倒是咱更好。”他的无所谓的脸皮底下填满了得逞的笑,挤得脸更鼓了,这样“鼓”仿佛在证明他离了婚身价就高了,就值钱了,就可以找一个比先前他手机里经常直播唱歌的那个姑娘更好的了。
他怎么会这样?以前他的店还在的时候尚且懂得一些基本的为人之道,现在竟如此愚蠢守旧、不及禽兽、不知天高地厚!他回家后的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是他爸给他注入巫蛊的缘故,还是他本身就是这个样子?刹时时间凝固了,店主脑海里无数谜题争相闪现,此刻她无限怀疑自己的眼光,怀疑自己是否又看走了眼,悔不该以前在面儿上对他以礼相待。不知道已在天堂的那个淡淡的女孩是否也在“悔不该……”
“这个怎么样?”鼓脸举起手机,骄傲地说。店主被从思绪里拉了回来,盯向炫耀着的屏幕,就跟他与屏幕已经成了般,刺眼的亮着要印证他身价变高可以找更好的女孩了。
“很好。”
“嗯,就是很好。”鼓脸歪着脸看着屏幕,嘴角像被眉梢挂起来般高高挑着,肥硕的唇微张,店主在吧台后又往里走了一步,以免听到鼓脸的手指去擦掉到屏幕上的哈喇子的声音。
“发展得怎么样了?”店主担心地问,因为这次的屏幕里的女孩真的比那个直播唱歌的姑娘还好。五官端正,时尚庄重,大概在工作中能做个小组长之类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店主又觉得大可不必担心,这个女孩连近距离聊天的机会都不会给鼓脸的。
“唔……见过一面……还没来得及说话……”鼓脸小声地回答。
敢情是一厢情愿!店主在心里笑道,他癔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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