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网

搜索
河洛网 首页 婚嫁 查看内容

喜事(百姓故事)

2022-5-5 06:27| 发布者:凤凰山人| 查看:968| 评论:0

摘要:十多年前的一天,柳枝峪村的陈大妈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为什么呢?原来是她小儿子小刚再有一星期就办婚事了。她要在儿子娶媳妇的当儿了却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桩心事。话说这一天,刚到掌灯时分,陈大妈就急三火四地钻进
喜事(百姓故事)

十多年前的一天,柳枝峪村的陈大妈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为什么呢?原来是她小儿子小刚再有一星期就办婚事了。她要在儿子娶媳妇的当儿了却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桩心事。

话说这一天,刚到掌灯时分,陈大妈就急三火四地钻进了她的小里屋,找着火柴盒,“嚓”地一下划着了,点着了那盏多年未用的小煤油灯。然后“嘎登”一声拉灭了贼亮的电灯,也不知道她要搞啥名堂。只见她从柜子里翻腾出一样方方扁扁的东西,细看,原来是老辈子人做女红用的一种物件,夹鞋样子的夹儿,是用细苇弥儿编成的。因日久年深,样夹儿已变成棕红色的啦。陈大妈打开样夹儿,豁!里边是各式各样的纸样儿、鞋面花、鞋帮花、枕套花,还有过去枕顶花、门帘花的绣样儿,花卉鸟兽、民间传说,真是异彩纷呈。这是陈大妈一辈子的心肝宝贝,轻易不给人看,别说外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女都难得一见。

陈大妈小尖脚一拧,盘腿坐在炕上,戴上娘留下的没腿儿的老花镜,用两根线绳儿套在耳朵上,陈大妈年近八十了,不戴花镜不行了,更何况是绣花的细活儿。

那么她为什么熄灭明亮的电灯点上昏昏暗暗的煤油灯呢?她觉得点上油灯柔和,点电灯刺眼。还有点上油灯能寻回好多好多的美好回忆,年轻时绣花绣鞋都是点油灯。

她把早已准备好的红缎子、绿缎子的两双鞋帮儿放到怀里。红的是给儿媳春花的,绿的给儿子小刚的。她要在鞋面鞋帮上绣上花儿,让儿子儿媳结婚那天穿。她不指望他们总穿在脚上,只求儿媳上“轿”下“轿”、拜堂儿穿上,她就心满意足了,儿子结婚用的门帘儿、枕套儿她都已绣好了。门帘上绣的是“八仙过海”、“五蝠捧寿";枕套上绣的是“凤凰戏牡丹”、“麒麟童子”。绣工细腻,形象逼真,线条阴阳向背,布局平稳妥钻,人物则衣褶流畅面貌传神,那叫绝了。

老人家把两条门帘,两对枕套摔到儿子面前,儿子高兴坏了,抱起老娘转了一圈,老太太不轻不重地打了儿子一巴掌,“没正经”。

可这些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陈大妈的绣花鞋是绝活。她琢磨着,这鞋要是绣出来,儿子会更高兴。陈大妈从样夹中的兜兜里掏出五彩丝线儿,又拿出一个小扁针盒,针盒里是香粉,绣花针放在香粉里不生锈。绣花针在她手里翻飞,她给儿子鞋上绣的是“二龙戏珠”,给儿媳鞋上绣的是“丹凤朝阳”。一针一线勾起了陈大妈许多的往事。

陈大妈姓董,是女真人的后裔,董家绣鞋是祖传,绣工特棒。陈大妈的娘绣的鞋晾在窗台上,竟惹得蜂舞蝶闹。只是董家的绣花针只传儿媳,不传女儿。可偏巧赶到陈大妈这辈子,只生了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没有绣花针的传人,也就只好传给女儿啦。陈大妈当闺女时特别灵透,一看就懂,一摸就会,鸟从她面前飞过,她就能用纸剪下来,不管是什么奇花,只要她见到就能绣得以假乱真。其绣工胜过了娘。

在陈大妈嫁给陈家过门那天,她穿着自己绣的绿地红花的花绣鞋,一下轿,在踏毡的当儿,飞来了两只花蝴蝶绕着她的脚步面子飞。就因这,有人背后议论,这个女子肯定不是好货,一准是招蜂引蝶的骚货。竟惹得陈家提防她小半辈子,直至到她人老珠黄完全证实清白贤淑,才算解除了戒严,受了大半辈子的冤枉。

陈大妈过门那咋,柳枝峪是伪满洲国地界,归日本扶持的末代皇帝溥仪管辖。她过门后,庄上庄下,十里八村的结婚绣鞋大部分都出自她的手。溥仪的淑妃文绣还穿过她绣的鞋呢。要不是日本战败,没准她还被招进宫里当绣娘呢。

可自打进入新中国后,花洋布的增多,她的绣花就渐渐被冷落了。现在的年轻人也不知道陈大妈的手艺。她心里有烦恼,这祖传的绣花针就这样失传了吗?她苦口婆心地劝过大儿媳跟她学,可人家根本不理这个茬。这没过门的老儿媳妇更不用指望,只有在老儿子结婚时,再露露一下她绣花鞋的风采,就算知足了。

一夜的鏖战,陈大妈连绣带上,两双绣花鞋就要做完了,她拨拨灯花儿,上完了最后一针,她伸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鸡已叫了三遍了,她吹灭了油灯,就势歪在炕上眯了一会儿。

等到天亮,人们都起床了,陈大妈捧着两双精致的绣花鞋走进了儿子的屋。

儿子迎头便问:“妈,您手里捧的啥呀?"

陈大妈心花怒放地说:“这是妈给你们小两口结婚做的绣花鞋呗,你看好不?”

儿子一见就乐了,说:“妈呀,您这是让我们进博物馆呐,都啥年代了,穿上这玩艺,还不让人笑出大牙呀。”

儿子的这几句话,如同往陈大妈的头上浇了一瓢凉水,从头上一直凉到心里。她呆愣了一会说:“就穿一会儿还不行?”

“妈,现在是新时代,不是前清,从南京到北京您见谁还穿绣花鞋?结婚又不是演戏,真是的!”

“就算妈求你们,从大门进屋、拜堂,有一袋烟工夫....”

“妈,您就饶了我们吧,就算我同意穿,您儿媳能同意穿这玩意?现在要啥样的鞋没有,您就别出我们的洋相了,好不好?”

陈大妈的“未了心愿”在儿子这里就卡了壳,她心里不好受啊,眼里涌出了泪水,冲儿子硬帮帮地甩过一句话:“反正不许你们给我穿那黑老鸹似的皮鞋,嫌晦气。”说完抬屁股就走了。

谁知过晌,儿子抱两个盒子兴冲冲地进屋了,捧到她面前:“妈,鞋买来了,看好看不?”

打开一看,是两双鲜红的红皮鞋。这下可把陈大妈气坏了,难道我的绣花手艺就这么带进棺材了吗?咳!社会进步得也太快了,要什么有什么,不许穿黑皮鞋,就竟有红皮鞋。

老太太一气之下,抱着两双绣花鞋,从墙角找了一顶蘑菇似的旧凉帽,蹬上汽车就进县城了。她说:“我就不信,这么好的绣花鞋没人要!”

她在县城的大马路边上,找了个不明又不算背的地方,盘腿往地上一坐,把两双绣花鞋往面前一摆。

你看这么一个瘦老太太,头上戴一顶已我年不见有人戴的秫秸弥儿编的蘑菇涛帽,席地盘腿而坐,面前两双只能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绣花鞋,还真够古怪的,立刻吸引了一大群人。

“快来看呐,这有古董展览。”有人喊。

“哟!老太太打哪来呀?看样子是从前清来的吧?啊!”

“喂,老太太,你面前摆着的是啥呀?是从哪座墓出土的呀?啊,哈哈!”

“老太太,他们都取笑您,咱跟您说句正经的,您这两双鞋打算要啥价?”

“少五十元不卖。”

“哟嗬,给个杆子就往上爬,把祖宗价都要上了,五十元钱谁买呀,瞧眼心里都发麻。”

“哎,这话说错了,五十元不贵,你没看现在市场上哪有,物以稀为贵,何况又是出土的珍贵文物,现在文物值钱。”

老太太越听越生气,说:“放你娘个臭屁!你才是出土的呢。”

陈大妈虽嘴还挺硬,可她哪经过这阵势,心里发虚,把蘑菇帽往下拽了拽,挡住脸,头低低的。

只见一双纤细的手摸摸绣花鞋,然后拿起来赞不绝口:“呀!绣得太好了,这龙、这凤活灵活现的,跟真的似的,想不到民间还有这样的能人。”这是一个姑娘的声音。

老太太心里话:“去你的吧,别臊皮我老婆子了,说得好听,现在的年轻人油嘴滑舌没几个好东西。”

“老人家,你这双鞋要多少钱?”

“一百。”陈大妈没好气地甩出了 一句, 伸手收摊要回家。 可是一百元 一张的大票子已塞入了 她的手里:“我买下了。”

听声音好熟,她欠起凉帽沿一瞧愣住了,那姑娘一瞧老太太的脸也愣住了。两个人几乎同时喊:

“妈!”

“春花!”

原来买鞋的就是她要过门的儿媳妇。那么没过门咋叫妈呢?别怪,这地方就这乡俗,订了亲就叫妈。“妈,没想到是您,您从哪弄来的这么好的绣花鞋?”春花问。

“咳,这是我自个瞎鼓捣的,老了,问不中用了!老糊涂了,尽出洋相。哎,春花,你咋相中这破玩艺了,肯出一百元?”

“妈, 看这花样儿多好,就是花一千元也买不着呢。”

“花样儿,妈那有的是,像这样的花样儿,不是妈吹大话,随手都能剪出来。”

春花听了喜不自胜:“妈,我可找到老师了!”

“你说啥话呢,闺女呀,啥老湿老干的,我可是你妈呀。”

“妈,不瞒你说,我是市美术协会会员,爱好民间剪纸就像着了魔似的,像您绣在鞋上的剪纸,是我所看到的剪纸中的上品,从刀法、线条、结构上都不一般,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你跟妈说说,啥叫剪纸。”

“就是像您剪鞋花样儿,就是剪纸。”

陈大妈有些疑惑的问:“喜欢那玩艺?”

“喜欢,妈,我这次到县城来,是参加文化馆的民间民俗艺术研讨会的,县里决定搜集抢救将要失传的各类民间艺术,您的绣花鞋就是我搜集的项目了。妈,我太高兴了!”

老太太高兴得差点晕过去,没想到她的绣花针有传人了。她兴奋地说:“春花呀,实话对你说,这双鞋是妈给你们结婚预备的。想让你们结婚那天穿上一会儿,也算了却了妈的心愿了。可小刚说啥也不要,我一气之下,才来的县城。”

“妈,这鞋,我们结婚一定要穿,不是穿一会儿,要穿三天,美气美气,这是传统艺术品,别人想穿还穿不上呢。”

听了春花这番话,陈大妈热泪盈眶,说:“我的好儿媳,没想到我们娘俩这么对脾气!”

春花莞尔一笑说:“不是一家人不人一家门吗。”

陈大妈与儿媳春花从县城回来,春花没有回娘家,急着要看婆婆的花样儿,就跟婆婆一起来到柳枝峪。

陈大妈找出样夹,一样一样地 让儿媳看个够。春花是赞不绝口,爱不释手。陈大妈合上样夹,捧在手里,样子很庄重、很神圣地递到儿媳的手里。

半年后,村里接到一封信,收信人是董秀花,是从香港来的,村干部不知道董秀花是谁,差点给退回去。细一打听,原来陈大妈的名字叫董秀花。

新过门的儿媳春花打开信一看,是陈大妈绣的绣花鞋在亚太民俗大展上获金奖,奖金两万元港币。作品是春花报送市里的项目,经层层挑选,竟一路夺魁,被选送到亚太民俗大展上。

陈大妈听到自己的绣鞋手艺传播到国外,捧着大红参展证书,激动得热泪盈眶。


作者:张保学

本站声明:以上内容来自于网络,如有侵权或失实,请联系我们删除!
联系客服 关注微信 下载AP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