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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地理 | 高江涛:洛阳盆地与晋南早期交通道路之“轵关陉道”

2019-12-11 11:43| 发布者:铃儿响叮当| 查看:592| 评论:0

摘要:“轵关陉道”是洛阳盆地北渡黄河,经轵关陉,翻太行山而至晋南的一条重要通道。道路沿线聚落形态的时空分布特点反映此道可能在早至史前时期即已存在。轵关陉道相对于虞坂巅軨道、中条浢津道而言,道路比较长且需穿行

“轵关陉道”是洛阳盆地北渡黄河,经轵关陉,翻太行山而至晋南的一条重要通道。道路沿线聚落形态的时空分布特点反映此道可能在早至史前时期即已存在。轵关陉道相对于虞坂巅軨道、中条浢津道而言,道路比较长且需穿行丛山,道路各段有着不同的控制点或要冲地带。该道路在先秦时期作为军事要道的作用非常明显,同时也是一条盐、铜矿等重要自然资源的运输通道。

洛阳盆地与晋南地区在中国历史上是两处既相对独立而又密切互动交流的特殊地理单元,二者之间明显存在着史前时期即已开通的多条文化经济交流道路,笔者曾撰文讨论了其中的“中条浢津道”和“虞坂巅軨道”。洛阳盆地北渡黄河翻太行山而至晋南还有一条重要的通道,因需要首先通过太行八陉中的第一陉——轵关陉才可穿山而出进入晋南,故可称之为“轵关陉道”。这条古道对于史前与历史时期晋南与洛阳盆地及周边地区之间的文化互动交流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本文拟对这条道路作一较为全面系统的分析与探讨。

一 文献中的轵关陉道

轵关陉道是战国时期秦国出兵太行山以东的重要道路。《史记·苏秦列传》言:“夫秦下轵道,则南阳危。”此南阳为太行山南、河水之北的晋国南阳之地,而“轵道”即轵关道。《隋书·地理志》河内郡王屋县“有王屋山、齐子岭,有轵关”之称;《太平寰宇记》济源县载有“故轵关,在今县西十一里”。严耕望先生考证“轵关道”为河阳(今孟津) 西北行至济源,再西行约十里出轵关,又西行王屋县(今王屋镇),又西行至北朝之邵郡,进而西行进入晋南汾涑流域。故轵关陉道由西向东大体由汾涑流域的绛县小盆地东南部冷口入山,经横岭关进入垣曲小盆地,东南行皋落,再经今长直、华峰、英言、蒲掌、邵原、王屋,过轵关至济源,南下孟津过河,即入洛阳盆地。

文献中所言晋国“东道”应该就是轵关陉道。《国语·晋语四》:“冬,襄王避昭叔之难,38 居于郑地汜。……公悦,乃行赂于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以启东道。”文公之时,周襄王避叔带之乱出居在外,使人至晋告难,子犯劝晋文公纳襄王以求诸侯,晋文公为了勤王,行贿于“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可见,晋东南方向通往洛阳盆地的成周途中有“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晋文公所谓“启东道”,并非开辟此“东道”,只是表明此“东道”其中一段为草中之戎和丽土之狄所控制,晋文公只能行贿以借道,道路本身早已存在。“草中之戎”与“丽土之狄”,韦昭注:“二邑戎狄,间在晋东。”顾颉刚先生认为丽土之狄为骊戎,在今山西南部,晋都之东的析城山、王屋山一带。后来沈长云先生虽不同意顾颉刚的丽土之狄为骊戎说,但并不否认草中之戎和丽土之狄在晋东南析城山、王屋山一带。晋文公“ 二年春, 公以二军下, 次于阳樊”,阳樊之地一般认为在今河南济源东南。可见,以上所言“东道”正是洛阳盆地与晋南交通道路,即我们所言的垣曲东行至济源南之间的轵关陉道,晋文公出兵路线与之相合,草中之戎和丽土之狄所控制的很可能是其王屋山南麓东西向的一段。而且相对于晋国境内南行经虞坂巅軨道过河再东行入洛阳盆地这条“绕道”而言,轵关陉道显然是晋国进入洛阳盆地的捷径。此外晋文公勤王受赐周之南阳之地,该道路自然也成了沟通晋国腹地汾涑流域与其南阳之地的要道。

实际上,晋国较早时期已开始有东进打通此道的战略。《左传·闵公二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史记·晋世家》也言:“十七年,晋侯使太子申生伐东山。……太子遂伐东山。”记载较为详细的《国语·晋语一》云:“骊姬曰:‘以皋落狄之朝夕岢我边鄙,使无日以牧田野,君之仓廪固不实,又恐削封疆。君盍使之伐狄,以观其果于众也,与众之信辑睦焉。若不胜狄,虽济其罪可也,若胜狄……君其图之。’公说,是故使申生伐东山。”晋献公派太子申生讨伐东山皋落氏虽表面是骊姬唆使,但皋落氏利用山势之利侵扰晋国边鄙成患应该是实情。晋国东进中条山讨伐皋落氏,顺便打通东进道路顺理成章。“皋落氏”杜注称“赤狄别种也,皋落其氏族”,杨伯峻先生认为今山西垣曲县有皋落镇,当即故皋落氏地。洛阳伊川出土的战国晚期铜戈铭文言:“十一年,咎(皋) 茖(落) 会命(令) 少曲,工(师) 舒憙,冶午。”材料公布者蔡运章等先生认为“咎茖”即皋落,其地在今垣曲县东南皋落镇,李家浩先生虽就铭文考释与之不同,但却也认同皋落及其地望的判断。今垣曲县所在及其皋落镇一带当时应为皋落族势力范围,就地理位置而言恰恰也为本文轵关陉道所经之地,故晋国沿道东进中条山遇到的首要敌对势力就是皋落氏。

田建文先生认为轵关陉道起点在河南济源市东的轵城镇,终点在侯马市南峨嵋岭和绛山(紫金山) 相交处的铁刹关,这条古道从来就是山西绛州至济源,然后到达洛阳的必经之路,并重点考察了其“绛县段”。无论其起点和终点如何,但济源至绛县之间的道路是其主体是可以肯定的。另外,这条道路的使用时间虽不敢轻言“从来就是”,但至少在东周甚至更早时期已经存在。这在聚落考古上是有所反映的。

二 早期文化通道

依据对考古学文化遗址的区域调查材料并结合重点遗址考古发掘资料,我们发现从庙底沟文化到二里头文化时期聚落点有着沿道路分布的迹象,很可能反映了道路本身的存在。

山河地理 | 高江涛:洛阳盆地与晋南早期交通道路之“轵关陉道”

本文研究区域涉及今天的山西与河南两省,区域范围较大,而考古资料并不平衡和充分。河南济源的考古资料多是20世纪90年代初的调查材料,材料相对较早较少,而山西的材料较新较多些,尤其近些年对垣曲盆地以及运城盆地东部的系统调查材料较为丰富。我们虽然不能据材料言实,但还是可以做合理推断的。从目前材料看,济源与晋南之间以山地为主,间有河流与小型河谷或盆地,而先秦时期考古学文化遗址的聚落分布除了聚落集群分布的特点外,还呈现出明显的条带线状(图一),这一点比平原和大型盆地表现得更为明显。整体而言,从仰韶文化到二里头文化时期至少有50处遗址沿本文所言道路分布(表一),包含庙底沟文化、仰韶文化晚期、庙底沟二期文化、龙山文化、二里头文化等不同时期的考古学文化,以仰韶文化中期的庙底沟文化、龙山文化和二里头文化的聚落为主。济源市以西承留—王屋—邵原一线遗址较少,主要是早年考古工作不足的原因,文物普查资料显示这一线还是有零星遗址分布的。大量聚落遗址的存在和空间分布特点反映的正是轵关陉道早在史前时期即已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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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具体的聚落分布形态看。第一,仰韶文化时期的聚落址至少有19处,基本上分散在道路的各段。龙山时期的聚落址至少有27处,遗址数量最多,沿道路分布的特点很明显。二里头文化时期的遗址至少9 处,零星散布在道路两侧,但基本能勾联起来。第二,在道路的各段存在着聚落群密集分布的状态。道路至黄河北岸坡头镇一带密集分布至少3 处聚落,即连地、留庄、栗树沟;道路北上西行的轵城、济源西南一带又密集分布有7处聚落;垣曲古城镇以北山前地带密集分布有大量聚落;垣曲县东南皋落乡一带密集分布多处聚落;道路一出中条山山口所在的冷口乡一带密集分布至少有5处聚落。以上这些聚落分布相对密集的地带,基本上不同时期的聚落点都有存在,显示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很可能反映出当时道路不同地段的交通控制点。第三,期间道路虽不宜僵化地认为就是一条完整通畅的道路,但道路是可以断断续续地沟通连接在一起的,而且有的地方还可能存在岔路或支线,最为明显的就是从垣曲东南而下流入黄河的亳清河两岸密集分布的聚落点联结起来显然是一条道路,也不排除从亳清河入黄河处渡河再东行进入洛阳盆地的可能性,作为商代重要军事城堡的垣曲商城恰就位于此处。

三 道路要点与功用

轵关陉道相对于虞坂巅軨道、中条浢津道而言,道路比较长且需穿行丛山,道路各段有着不同的控制点或要冲地带。大体从东向西有“绛县三岔口”、王垣及皋落、邵(召) 与原等几个代表点。

绛县北有绛山(紫金山),东临中条群山,南面中条支脉,其间涑水流经,为涑水上游地区,形成一个西部半开放的小盆地。其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向北通临汾盆地,南接运城盆地,东行即入中条与太行山中古道以至济源及晋“南阳之地”,以及过河至洛阳盆地。显然为一个道路“三岔口”的要点,直接扼守轵关陉道的咽喉。西周时,绛县三岔口地带应先属倗国地域。2004年以来,在绛县横水发现了西周倗国墓地,隔绛山以北即是晋国,而晋国与倗国确有密切关系。西周“”铭文言:“晋侯令追于倗,休又(有) 禽(擒)。”倗显然即倗国,而晋与倗同时存在,晋侯追至倗地,晋国此时势力范围仍不大,未兼并倗国。此外,晋侯墓地晋靖侯M91出土的铜簋铭文言及“伯喜父肇作倗母宝簋”,一般认为伯喜父为其媿姓妻子倗母所作簋,倗母应来自倗国。晋国与倗国中间为绛山,仅一山之隔,而绛山东缘山势入缓,形成通道,在今绛县槐泉、下村一带是绛山、中条山之间的走廊,田建文、杨林中先生称之为“轵关陉绛县段”。晋与倗二者可能由此廊道交往。然而,倗国地域最终成为晋国领土,马保春先生推测晋国的曲沃旁支渐渐强大,向南拓展,并相继攻灭了董、倗等国族。曲沃旁支临近该廊道,不排除也是通过此通道进入倗国境内继而灭掉倗国的可能性。

随着绛县周家庄遗址多年发掘与研究,人们逐渐认识到周家庄遗址大体属于陶寺文化的中晚期阶段。换言之,陶寺文化的分布范围已经突破了传统认识上的临汾盆地,向南越过绛山—峨嵋岭一线进入运城盆地的北部。今绛县地区多处遗址发现的龙山时期遗存也明显具有陶寺文化的特征,如西沟、西荆、横水等。对于运城盆地东部的考古学系统调查,研究者逐渐认为其龙山时期遗址应该属于陶寺文化的范畴,甚至整个运城盆地的龙山时期都属于陶寺文化。最近,王小娟撰文明确认为绛县境内龙山文化属于陶寺文化的中晚期遗存。目前来看,绛县地区的龙山时期大多遗址属于陶寺文化是可以肯定的,而且以陶寺文化中晚期为主,因此陶寺文化大体在其中期南扩越过绛山进入了绛县小盆地。值得注意的是,在我们言及的中条山与绛山间的廊道地段也确实发现了郑柴、槐泉、下村等多处龙山时期遗址,表明陶寺文化很可能也是通过此通道到达运城盆地的绛县地区,继而陶寺文化取代了该地之前的考古学文化,控制了“三岔口”一带。此外,在轵关陉道山西绛县境内西出中条山进入相对平坦地带就存在多处较为密集的遗址,如东店、西冷口、宋东、宋村北堡等等,这些明显属于扼守道路咽喉之地,分布的密集聚落应该与该道路有着一定的关系。

王垣及皋落是道路由西向东进入中条山的第一个“控制中心”。从绛县三岔口进入中条山,越过横岭关即进入今天垣曲县城所在相对平坦的山间小型谷地。这一地区也是史前先民相对宜居集中的场所。陈梦家先生认为王垣或垣是卜辞中的“亘”或“亘方”,地在绛州垣县西北二十里,今垣曲县南皋落乡一带。岛邦男先生在论著插图中把亘方标在了晋陕交界一带。亘方在卜辞中多见,是商王朝一个重要的敌对方国,常常侵扰殷商边地,尤以侵雀为甚,也常被商王征伐。从商文化的分布范围看,商代晚期统治重心由郑洛地区北移至河内安阳一带,郑洛地区众多商代遗址衰落成为普通聚落。修武、沁阳一带虽仍属殷地,但应是殷王畿区的边缘,而晋、陕边界地区中间还相隔晋南地区,远离殷王畿边界,亘方若在此与商王直接发生征伐关系不易理解,而晋南尤其晋东南一带与殷王畿区边界相邻,为亘方所在的可能性更大。古本《竹书纪年》言:“ (魏武侯) 十一年,城洛阳及安邑、王垣。”《史记·魏世家》亦言:“二年,城安邑、王垣。”可见王垣地位与安邑,甚至洛阳同等重要,作为魏国重要城池,安邑与王垣并列言及,相距理应不远。安邑,一般认为在今山西夏县。王垣在今垣曲县,与夏县相邻,而垣曲恰又在可通洛阳的轵关陉道上。此外,据卜辞可知亘方与殷商间征战历时很长,直至帝辛时仍能见到,可见其势力较强,而且年代属于商代早期的铜器“亘”鬲很可能表明亘方至少在商代早期即已存在。我们推测整个亳清河流域都应是其族群势力范围。商代早期始,商人从洛阳盆地扩张过河进入亳清河下游的今垣曲古城地区建立了垣曲商城,亘方被迫势力回缩至其亳清河上游的今垣曲县城一带。至商代中期时,商人重心转移,垣曲商城废弃,可能亘方重新占据该地区,以致经常遭受商王征伐。

在今垣曲南皋落乡密集分布有多处如张家沟、埝堆、杨家河、上回、白家岭等仰韶文化到龙山文化时期的遗址,表明皋落一带较早时期已是一处聚落相对集中的控制点。

卜辞中的“召方”也是殷商西境的劲敌方国。关于召方,也称刀方,花东卜辞“邵方”(《花东》449) 也应指召方。邵方地望,郑杰祥先生认为召通兆,即古桃城,在今濮阳市东南的白城一带。岛邦男认为在周代召公的采地召城(陕西雍城东有召城) 一带,《路史》卷二十八有云:“邵也,预云扶风,雍东南有召亭。”孙亚冰等学者认为雍城之召明显太过偏西,召应在殷都以西,今山西中北部靠近辔方。卜辞有“壬申卜,御召于辔”(《合集》33030/4)。林欢考证辔地在晋南阳城与垣曲之间,且屡见“在辔”“至辔”“步自辔”等,辔应在商王前往召方征伐的交通要道上。辔地紧邻晚商殷西重要田猎区修武、沁阳西北部,故商王在此屡有活动是可以理解的,而不大可能到距这一田猎区较远的晋中北部。卜辞还有“王其田于刀,屯日亡灾,泳王”(《屯南》2341/3)。商王曾田猎于召,召地也不应处于众多敌对方国的腹地,而接近边界控制区。从商文化的分布范围看,无论是陕西雍地还是山西中北部显然都离晚商文化边界太远。《左传·成公十六年》:“九月,晋人执季孙行父,舍之于苕丘。”晋地苕丘,杨伯峻先生认为苕从“召”声,孙亚冰等认为召方可能就在此地。今山西省垣曲县东60 里有晋地苕丘。《左传·襄公二十三年》:“齐侯遂伐晋,取朝歌,为二队,入孟门,登太行,张武军于荧庭,戍郫邵,封少水,以报平阴之役,乃还。”郫邵亦属晋地,疑与苕丘有关。郫邵应为今济源西100 里之邵原镇。可见,邵原也是轵关陉道上一个重要地点,晚商时为召方所在,处于交通要道上。

晋文公时,“原”也是周赐南阳之地。《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未有代德而有二王,亦叔父之所恶也,与之阳樊、温、原、攒茅之田,晋于是始启南阳。”关于攒茅地望,陈伟先生认为在济源一带。阳樊、温、原、攒茅四地并举,其中原与攒茅更相近,原也应在今济源附近。《史记·晋世家》载:“冬十二月,晋兵先下山东,而以原封赵衰。”集解引杜预言:“河内沁水县西北有原城。”西晋沁水县治在今河南省济源市东。《史记·赵世家》也有载:“重耳为晋文公,赵衰为原大夫,居原,任国政。”正义引《括地志》云:“ 故原城在怀州济源县西北二里。”陈梦家考证晚商卜辞中“原土”地在济源西北15里之原乡。原地地位重要,很早就被重视,夏代帝宁曾居于原。古本《竹书纪年》:“帝宁居原,自迁于老丘。”济源西北发现有几处二里头文化遗址如庙街、河头、西关汽车站,应该是二里头文化扩张进入沁水以西地区的结果,可见原地在文化扩张中的重要地位。从地理位置看,“原”正在轵关陉道之上,是继邵(召) 而东的另一重要控制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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轵关陉道作为军事要道的作用非常明显,晋国军事行军进入其“南阳之地”继而进入洛阳盆地是很明确的,其他较早时期如夏商也可能同样作为军事要道。同时,该道路也应该是一条“资源运输”通道。晋南的中条山铜矿集中区是我国铜矿资源的重要产地之一,矿区位居中条山东段,北纬35°19',东经111°40',海拔620米。南起胡家峪、犁耙沟,北到铜矿峪、虎坪,西自篦子沟,东到落家河。矿区南北约20余千米,东西约10余千米,现有大小铜矿点30余处。(图二) 这些矿点主要分布于垣曲盆地的北部,而轵关陉道在中条山中的主体部分基本上也是在垣曲盆地北部浅山之间延行,且矿点恰又在道路两侧附近,如铜矿峪位于横岭关近处,而横岭关正是该道路从绛县小盆地东行进入中条山的关口。《水经注·河水四》曰:“清水出清廉山之西岭,世亦谓之清营山,其水东南流出峡。峡左有城,盖古关防也。清水历其南,东流经皋落城北。…… 与倚亳川水合。水出北山矿谷,东南流注于清。”杨守敬认为:“今水曰亳清河,出垣曲县西北,横岭山下。”关于“北山矿谷”,杨守敬言:“今垣曲县西北七十里,有折山腰,相传谷中旧有铜矿,一水出焉,即倚亳川水也,其水在亳清河源之西。”所言亳清河上游横岭关近处山谷铜矿应正是铜矿峪。学者们早已指出洛阳盆地的二里头文化越过黄河向西北扩张进入垣曲盆地,就是为了控制制造铜器所必需的铜、锡、铅等矿产资源。到达亳清河下游空间开阔的古城南关等遗址建成其中心聚落,溯河而上就是属于亳清河上游的铜矿峪、篦子沟、胡家峪等铜矿点。换言之,这些铜矿资源也可沿亳清河而下,经古城聚落中心,过河输送至洛阳盆地。至商代早期的二里岗时期,商人征服夏人及其领土,直接在二里头文化聚落中心之上,精心布局了垣曲商城这一军事城堡,控制晋南中条山铜矿等资源仍然是其重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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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轵关陉道在皋落镇一带很可能分出一支重要岔道,即自皋落沿亳清河河谷东南行至古城,再南行5里,至位于东滩村的黄河渡口——济民渡,南岸即河南绳池县阳壶渡。由济民渡南渡黄河至河南境绳池县,为明清时期“晋豫之通津也”。上文已言,这条支道在二里岗文化与二里头文化时期均已存在,是其军事扩张以及控制晋南中条山资源的重要道路之一。

此外,关于轵关陉道是否运盐,目前材料很难断定。轵关陉道相对于另外两条道路而言,虽然路远却比较易行。《战国策》所言“昔骐骥驾盐车,上于虞坂,迁延负辕不能进”,通过虞坂巅軨道运盐困难可窥一斑。当晋国充分控制轵关陉道时,不排除把已在囊中的盐池之盐通过该道路与虞坂巅軨道同时外运至中原腹地的可能性。

总之,晋南地区与洛阳盆地作为中原地区两处考古学文化积淀深厚的地理单元,其间的文化互动交流由来已久,先秦时期就至少存在有中条浢津道、虞坂巅軨道、轵关陉道三条主要的交流道路。(图三) 地理位置重要之处都是作为道路的控制点或枢纽,一般也是聚落中心点和军事要点。道路除了先民日常通行外,还是盐、铜等重要自然资源的运输通道,也是重要军事要道。三条主要道路犹如动脉,对于两区域的文明演进、社会发展、交流融合起到至关重要地推动作用。

(作者:高江涛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于《中原文物》2019年第3期 此处省略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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