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午夜电影

我家是个大家庭：上边仨哥一个姐，下边俩弟弟，我是俺爹最疼的那个妞；我总是粘着老爹。1970年，我有六岁了，怯怯懵懵的。正值这一年小麦收割的季节，各个生产小队都在忙着打麦场。那个年代没有收割机，收麦子很原始：用镰刀收割好，再用架子车，套上牲畜的马车运到操好的场地上，社员们用牤牛叉挑挑翻翻晒晒，差不多干了，有村里的能人把村里辗场的电辊（装有大铁框的石辊，有红石的有青石的）弄出来，给石辊扯上绳子通上电，让石辊在场地上转圈圈辗压麦子，社员们在场边掂叉等候翻场。这天村里二队场上辗场，能人是邻居叫张锁的小哥哥，20来岁样子，人长得挺靓的，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都愿意多看他一眼。他在家里和几个嫂嫂相处的也很好，本来和嫂嫂相差年龄大，又没了娘，嫂嫂们待他像待自己孩儿一样。他呢也经常腻着嫂嫂们。社员把小麦摊好了，张锁哥开始弄电辊接电，就在他到木桩上的电闸上接火时，意外发生了；他突然倒在了离木桩几米的土地上……有几个大叔大伯大声喊：中电了，中电了……村里很有威望的卫生员范叔赶到了，看看情况阴沉着脸宣布没呼吸了。那天我也跟着人群跑着看，那情景到现在都印在脑子里了。几个壮实的哥哥把张锁哥家的黑黢黢的单扇门卸下抬到场地上，再把张锁哥弄到门上抬回了家。我记着当时他还拉一泡黄稀汤。这事过去了一段时间，小麦晾晒也结束了，社员们闲下了。那时候最开心的娱乐就是看电影。那天晚上村里放电影，天很黑，没有月亮，因为丰收还连放两场。村里封们闭户，男女老少都赶到大街看电影。俺娘早早做好饭，她吃了饭和姐姐搬个凳子走了，我呢就等老爹吸袋烟拉着爹的依角也去了大街上。那晚看的啥我也不记得了，只记得电影散后老爹拉着我回家；快到俺家门口了，我突然看见张锁哥蹲在我家门口石辊上，往腿上铺淡青道道布片（农村自己织的土布），他头也不抬只顾自地铺着布。我心里突突的厉害，飕地躲到老爹身后，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爹的衣服，老爹胳膊圈着我连拖带拽把我弄到了家。我躺在床上打颤，爹娘站在床前，我娘说：花撞邪了。爹瞪了娘一眼，哪有的事？爹是党员。爹很疼我，也不顾瞌睡，座上锅给我们做了一锅咸米饭，香喷喷的，我吃不下。娘也不顾爹的目光，弄了个筛面锣，弄了碗水，好像还有点玉米面，嘴里嘟嘟囔囔一阵，我记得我出了很多汗，再后来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第二天娘告诉我，村里卫生员范叔给我扎了几针出了几坨黑血好了……外边下得雨好大，我又睡不着了。